祛尘没那些顾虑与委婉,开门见山道:“宫主醒来是好事,但外头有关少主的传言愈演愈烈,少主与三重雪宫荣辱一体,先前宫中琐事绊身,眼下宫主已回来主持大局,老朽所见,首要之事,是为少主洗清冤屈。”
西檎岭荒凉,地势不好,方圆百里群山连绵,只有那么一处小县城,几乎与世隔绝。西陵郡诸多仙门与散修追杀栾青词,便是因为西檎岭下沛县死了数百人,无一活口。
栾青词后来才晓得,西檎岭被付之一炬,青金色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天,而从那之后他就能操控青金火,这事儿必然是与自己有关的,哪怕他不记得。
“沛县之事,与我无关。”
提起此事后栾青词脸色更不好看,沉默了一会儿,才接着说:“我途径西檎岭,察觉异象时,沛县已无活口。”
“全县上下,都被抽干了血,无一幸免。”
众人闻之皆不寒而栗。
谢庭兰轻轻吸了口气,说:“那必定是邪物作祟了,还是个吸血的邪物?”
栾青词摇了摇头,“我只寻到了一颗珠子。”
“珠子?”谢庭兰错愕。
“嗯。”栾青词很不耐烦被打断,皱了皱眉,“珠子不对劲,能伸出触须不知不觉间吸干人血,连我也因没防备被它所伤,西陵季氏弟子正好赶来,他们带走了那颗珠子。之后不久,我尚未离开西檎岭时,便传出杀人夺宝修炼邪法的消息,被追杀时又不得已显露本体,罪名也就坐实。”
虽说寥寥数语,但众人从中听出不少猫腻,都没等开口,玉奚生便不悦道:“你受伤了?”
“流了点血而已。”栾青词不在乎,比起流血,师尊重伤让心魔有机可乘才更让他烦心,于是瞧都没瞧玉奚生,继续说:“我当时便觉着不对,留在西檎岭查探多日,发现早有季氏弟子的尸体,都是死于那颗珠子,他们的目的本就是那颗珠子,只是还没查清就出了变故。”
那之后的事众人便都知道,栾青词满身骂名,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,西陵郡众多仙门联手围杀。
掌罚的净玄长老忍不住问:“那为何不与他们解释清楚?”
“你信?”
栾青词反问,他的骄傲与生俱来,除却自小相伴的玉奚生之外,栾青词对待别人的态度一向如此。
不等净玄开口,他便淡淡道:“何况他们追杀我,不见得是为了匡扶正道,多是为了所谓的宝物与邪法。”
栾青词说得坦坦荡荡,他并非没想过解释,但追杀他的那些人中,根本没人愿意听,他们里有几人是为了正道?都是无利不起早。
再加上个非人族的身份,足以他们对栾青词义正言辞地兴师问罪了。
栾青词心里明镜似的,人心生暗昧,正途满朽骨,他行走人间这些年,见惯意难平,而他本身就不是人族,更瞧不起他们的人心诡谲,熟料有朝一日也在这上面栽了跟头。
甚至还连累了师尊。
众人便也都说不出话,这事儿偏就赶上栾青词倒霉,季氏自己不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脏水就这么扣在了栾青词的头上,仙门之中看似平静,实则都是彼此制衡,西陵郡离得远,单单玄都这面,九幽谷不就趁火打劫来了?
“少主既然蒙冤,三重雪宫上下断然不会白白咽下这口气。”祛尘语气发沉,“先前莫观所说石神山一事,老朽已派人查明,石神山在玄都靠北,正是九幽谷地界内,之前自然轮不到咱们来管。半月前天雷突降,落在石神山中,进山查看的百姓只有一人活着回来,且疯癫无状,没过两日便浑身溃烂而亡,此症如瘟疫般在村中扩散,莫观之子莫思辰带人进山,至今渺无音讯,而且石神山附近出现结界,想来莫观正是因此,才到我宫门前借机生事。”
言罢,他忽然起身,对栾青词行了个礼。
“老朽先前多有冒犯,还请少主见谅。”
祛尘虽说瞧着年轻,可实际上早已过了不惑之年,他这般大礼,栾青词沉默须臾,说:“无需如此,三重雪宫本就因我受累,还有楚师弟…我也不算冤枉。”
何况若非祛尘镇住一众长老掌事,栾青词也没那么快稳定下三重雪宫的乱局,只可惜没能救下他那个三师弟,栾青词没见过他,可他毕竟是师尊的亲传弟子。
祛尘起身,说:“那石神山……”
“石神山的事,我自己会去查。”
栾青词说罢,起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玉奚生站起身,貌似好声好气地说:“为师与你同去。”
栾青词现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他,哪怕这厮已收敛了嚣张,但他还是能看出心魔与师尊的不同。
一个端方守礼,一个恶劣轻浮。
哪怕是同一个灵体,性情却是南辕北辙,栾青词着实想不通,师尊到底是哪里来的欲才能催生出这样的心魔。
定是因为那个阵法!
“不必。”栾青词冷冷拒绝。
随即便瞧见玉奚生眉梢微挑,气定神闲地瞧着他,眼看就要露出那副无所顾忌吊儿郎当的姿态,栾青词一急,当即改口:“随你。”
玉奚生这才收敛,轻轻点头:“石神山情况不明,你一人去,为师放心不下。”
栾青词气得咬牙,扭头就走了。
剩下掌事们面面相觑,从前只听说宫主有个首徒,自小养大,疼爱非常,只是瞧宫主对其他亲传弟子都不冷不热,便只当是个传闻,眼下这么一看,竟是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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